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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将军抬腿绕过马背便翻身下马了,拍着那枣红色的高头大马的马脖子,摘下头上银色的头盔递给了身后随着的亲兵,略作点头后便看向了那个老将,“城中形势如今可好?”
那老将遂绕着舌头说道,“禀将军,城中情势甚微……不妙至极乎,我军百姓……一少十乎。”
林将军:……
那老将说到一半,小心的瞧上他一眼,低着头又往自己的手心看上几眼,清清嗓子,方才继续磕磕绊绊的将这话说了完整,“之乎我军蛋尽粮色,实在十分,十分不妙至极乎。”
那守城的老将倒也存着几分的心眼,寻思着这次来领兵的既是个文官,文官向来最喜欢这文绉绉的饶舌的的很的说话方式,行伍里好不容易逮着个识字的小子,才拼凑出这么句话来,想着要给新来的顶头上司面前留一个好印象。
林将军最后听罢这老将的话,脚下牵着马往前的步子顿上一顿,那清浅入画的眉角抽抽的拧了一个眉结之后再缓缓的松开,沉吟片刻后,言道,“你一直……这么说话?”
那老将瞧上这年轻的将军一眼,见他面上并无半分不悦之色,眼珠子一转,小心的言道,“将军不习惯小的这般说话?”
林将军沉默片刻,道,“你尽管可以照着你习惯的说话方式来。”
那老将一拍自己的后脑勺,后脑上扣上了一个头盔,一敲上去就发出“砰”
的一声声响,可见这一下实在敲得半分也不留情,那老将咧着嘴笑道,“这哪能啊,我老枢平日里说话就没个正行,这还不是为了将军你听着舒服吗?平日里什么滚犊子,小兵蛋。
子们……”
话说到一半,又一拍自己的后脑勺,说道,“上将军见谅,我这张嘴真是……”
林将军牵着马已经走上了一段,林将军又空出自己另外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言道,“我习惯。”
那老将张了张嘴。
林将军转头看着那老将,正色道,“你刚才的说话方式,我习惯。”
那老将搓了搓手,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老脸,腆着脸,咧嘴笑道,“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得,反正我老枢也实在也不习惯这劳什子的文绉绉的屁……文话来。”
林将军点头,沉吟片刻,方才言道,“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习惯便好。”
林将军说完,随即转身对着身后的大军言道,“传令下去,全军就地扎营,静候军令,严阵以待,不得有误。”
那负责传令的传令官向林将笔直笔直的立了立手中的长矛,朗声中气十足的说道一句,“是。”
随后便小跑着向着行伍的后面传令去了。
从长安和沿路征召来的十万士兵最后就驻扎在了这玉门关外黄沙滚滚的疆场之上。
那老将听罢,张了张嘴,言道,“将军,不入关吗?”
林将军仰目望着一片莽莽的黄土之上隐约可见的玉门关,这座已近千年的古城几经十载的战乱之祸,戎狄与我朝的战乱自古以来频频而生,戎狄是一个靠牧业而发展起来的民族,每一个戎狄人最善骑射,多年的风餐露宿让每一个人戎狄人都成为了精壮勇猛的勇士,戎狄人生处的环境决定了他们人性中不断膨胀的野心。
他们生性喜欢掠夺,他们每一个都是一个好勇士,却不一定都是一个良民,粮食不够,牲畜少了,便去抢,在戎狄各个小部落之间烧杀抢掠之事尚且不足为怪,再加上近几年天灾不断,以牧业为生的戎狄百姓为天灾所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也无怪乎戎狄人会对临疆的我朝生出几分的狼子野心。
于戎狄而言,所谓的邦交之谊与他们来说没有半分的意义,甚至比不上一顿饭的馒头,一头下崽的母羊,一匹彪瘦的好马……对付戎狄,只有把他们打怕了,打散了,打得没了那份野狼一样的野心,除了比谁的拳头更大,更硬,已经全然别无他法。
而至于永安侯的军队,半月前驿站已有军报传来,永安侯招安的军队已经在巫壕驻扎完,在玉门关以北,戎狄的军队更在西边严阵以待,在林将军赶来玉门关之前,三军之间偶尔来往之间也不过是些小战役,小型战役不断,但到底没什么大的摩擦,戎狄忌惮自己南面的牙刅,不敢全军压进,生怕后背牙刅来袭,近日来估计正在同牙刅之王议和之中,戎狄牙刅议和之日大概也就是此方战争正式爆发的一刻,永安侯的军队的兵力最弱,目前依附于戎狄之军,戎狄不出兵,他也就只能辗转在两军之间偶尔捡几个到手的便宜。
弓枢捂着自己一边的腮帮子,觉得有些牙酸,随后便咬牙说道,“那逆骨子的反贼的军队看上去最少,这半月来尽在旁捡着便宜,那反贼怕是早就有了逆反的心思,备好的弹药倒是充足的很,这近几日还尽阻截我们的粮草,要不是顾忌着戎狄那群的小兔崽子,老子我早就带兵打过去了,管他个什么劳什子的。”
说完,弓枢又搓了搓自己的手,言道,“将军,你看,你这次带来的粮草,城里的老兵们都已经穷得快揭不开锅了,是不是……”
枢老头捻着自己的手,终于还是忍不住腆着脸谄笑着说道。
弓枢这一生没什么特别的本事,只有对自己的一双招子看人的功夫却是半分也不得怀疑的。
弓枢瞧着这林将军,虽然看上去年轻得很,还是一个文官,第一眼看上去尽管有点失望,但再看的时候又觉得这年轻的将军每次想主意的时候,那紧抿的眉角,言笑不苟的神情看上去就特别的玄乎,一双沉静如渊的眸子看过来的时候,让人说不出的心里开始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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